17.肮脏的真相
作品:《两千公里棕榈树(H)》 U盘里的文件太大都被压缩过,解压虽然方便,但也要上一段时间。
屏幕上的进度条行动缓慢,像一只海龟似的时间过去了才往前爬出几步,偏偏这会儿白温也不在,只是玉那诺在沉闷的技侦室急得手心都在冒汗。
“也别太着急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放心吧。”林南州递给女孩一杯热茶,在她身边安慰到。
“话说,也很久没见你回来了,这次怎么还能找到小白来帮你的。”林南州啐了口茶,望着天花板笑着说到:“那小子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时刻也挺靠谱的。你啊,也是找到对的人了。”
林南州早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人间暧昧的气息,要不是小玉还在场,他刚才真要指着白温脖子上的吻痕和牙印打趣他。
“啊...?”玉那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觉得有些烫嘴,就把水杯搁置一边,声音也越来越小:“那是我哥哥啊...”
“嗯...亲哥哥。”
“?嗯?”
玉那诺只好再次像讲故事那样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果然吧,凭空多出来一个亲生哥哥,换谁能接受啊...就连旁人都是很难接受的。
不过呢,这两天下来玉那诺甚至觉得她和白温的人际圈子重合了不少,可无论和谁,相识时间都比他们这对亲兄妹还久。
就比如说...也许林南州比她更了解白温,也比白温更了解她自己。
不过也不一定吧...她就不信林叔叔还看过白温那里。
女孩指甲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哪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的时间里有林南州陪玉那诺叙旧,紧张的氛围倒也缓和了些,直到电脑屏幕上进度条爬到百分之百,两人又再次绷紧心里那根弦。
林南州推了推黑框眼镜,盯着屏幕上刚解锁的U盘文件夹,眉头紧锁。
而玉那诺坐在他旁边,手心攥得全是汗,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像是想从那堆乱码文件名里挖出妈妈玉光年的影子。
林南州在键盘上敲了几行指令,屏幕上文件夹缓缓展开,露出几个加密文档和一段段音频文件,文件名全是随机的字母数字组合,像一堆无意义的密码。
玉那诺心一紧,低声问:“先看看音频文件吧。”
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播放器传出来,现场还有些噪音,像是事先准备好偷录到的对话。
“……所以我觉得这笔账不对,你看看这个出货单,和实际入账金额竟然相差了那么大笔钱。”
是妈妈的声音!
“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批货是转账过的,不是现金。”
“我当然查过银行流水,这笔资金根本没有入账记录。”
“你查得太细了,玉姐,有些事情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轻松点不是?”罗平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耐烦,似乎是一边在电脑面前敲击键盘输入着什么,一边随意地搪塞玉光年的盘问。
林南州停顿了下,这段音频到此也结束了。玉那诺皱眉,眼神却愈发坚定:“我妈妈一直有备录音笔,在特殊情况下都会用到,她那个时候想必已经开始怀疑有人挪用资金了。”
“她应该不止怀疑。”
林南州打开另一个文档,是一个加密表格。解密后,密密麻麻的数字铺满屏幕,里头是数月来的出入账对比,以及一些打上红框的异常数据——重复转账、虚构项目、不同账号之间的套现转移。
“根据时间来看,她做了大量的财务比对,看来不是偶然。”林南州摇了摇头,“而且这些被红框标记的账户名,有几个我觉得眼熟。”
他调出另一段音频。
扬声器里传出罗平海粗哑的声音,带着点慌乱:“那个玉光年又在查账,处处跟我作对!账本上的漏洞她都快挖出来了,再让她查下去,咱们的生意全得完!”
玉那诺瞳孔一缩,攥紧拳头,声音发抖:“生意?什么生意?”
林南州没答,继续播放另外一段音频,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机械感的轻微电音,像是反复使用过变声器,甚至连性别都难判断,那声音中带着点冷笑:“罗平海,你办事怎么这么废?一个小小的财务总监你都搞不定...既然这个女人还想查下去,就让她彻底闭嘴,如果你做不到就趁早提前说,我重新安排人...”
玉那诺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女孩激动得眼眶通红,手抖得像筛子,眼泪终于掉下来。
再次点开一点音频,前面几秒是手机响铃的提示音,看来是一段通话记录。
电话接起,玉光年想必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喂,你好。”
“玉总监这是猜出我来了?”又是那阵机械音!和刚才的声音又有些不同,想必每次使用的声音加密器也有区别,看来对方也是足够谨慎。
“玉总监,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装傻不是吗。”
“说的也是啊,只是可惜,我明你暗,连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怎么称呼。”玉光年从容地笑了一声,“不过老板你产业不少啊,能把罗平海这样的废物安排到公司里给你洗钱。”
女人停顿了一会儿,冷着声说:“那...往云南和广东口岸送过去的那些'好茶',还有那批拉到曼德勒再输送到泰国老挝的铁货...又有谁在帮你经营呢?”
那边沉默一阵,而后大笑两声。
“玉总监才智过人,留在掸邦看来真是屈才了。”
“我也只想提醒你,去年你逃了一命,还不肯收手,”玉那诺咬着牙,低声说道:“这次还想全身而退想必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玉总监果然还像当年那样正气凛然啊,可惜震慑不到我。唉...看你现在这样,真想叫你一声玉警官,不过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早就不坐刑警队的位置了。”
“这个不劳你费心。”
对面轻笑:“我还是希望玉总监还能好好陪女儿多走一段路呢。所以...还不如尽早收手,嗯?”
“疯子。”
对面冷哼一声,电话就此挂断,只剩下几声冰冷的忙音。
林南州带着女孩查看了所有的文件,其中还有几份玉光年手写下的笔记,记录着几批可疑货品的去向。
玉那诺感觉自己腿都软了,指尖发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一向倔强强硬的女孩,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掉,整个压抑的技侦室顿时安静得只剩俩人的呼吸声。
林南州深吸一口气,关闭文件,拔出了U盘,转头看向她:“小玉,这些证据足够让他们死十次了。”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可妈妈已经死了!”
林南州沉默片刻,低声道:“……但你还活着。”
空气凝固了几秒。
玉那诺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突然伸手,一把拽过U盘,声音沙哑:“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罗平海!”
林南州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别冲动!”
“放开!”她挣扎着,眼泪又重重砸下来,嘴唇都直打哆嗦:“他们干了那么多害人的勾当,竟然还害死了她!”
林南州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你现在的状态,轻举妄动就是送死!”
“他们敢威胁你妈妈,反过来就能轻易杀死你!”
“那又怎么样!”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难道要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林南州盯着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不是还有我吗,你不是还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哥哥吗。”
“难道出了事,警察局就真的会置之不顾吗!”
玉那诺僵住。
“罗平海只是条狗,”林南州一字一句道,“真正的凶手,你刚刚听见他的声音了对不对。”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但没再挣扎。
“而且,这件事情不简单。”
玉那诺止住眼泪,眼睛通红看着林南州。
于是林南州慢慢跟女孩说道。
刚才他就觉得一些表格里标记的几个账户名眼熟,再听到玉光年提起去年,林南州也忽然反应过来。
自从零几年后,制毒贩毒的暗网在缅甸越织越大,构建起了完整的产业链,不仅让东南亚沦为各国各界的笑点与谈资,更深深祸害着每一个子民。国家叁令五申要铲除毒枭,当时众多部门的警员都被强塞进了缉毒队——哪怕是文员。
再过两年大部分的制毒小厂都被吞并,重构后这个犯罪组织有了更系统的运作机制,甚至有了分布在缅甸境内各处的毒品种植场和加工厂,有了定向的运输路线和固定买家。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就像是空气里的病毒,无论白天黑夜都不着痕迹,可只要一有人提起它,都会倒吸一口冷气。
缅甸政府不是没有管治过,他们从钦邦、克伦邦和仰光都调动了大批的军事力量和警员,最后死伤惨重,收获颇少,能抓到的人只是几个底层打杂的,跟踪发现的制毒厂,也仅是他们的冰山一角。
当时参与过这起案件的单位,都一致给这个组织冠名——“蛇牙”。
嚣张的毒贩们早已通过不同口岸做起了更大的生意,甚至越过了云南边境。
于是克钦邦和掸邦只好紧急寻求中国政府的援助,加派了一批刑警和缉毒警到边境支援。
玉光年就是其中一个。
之后几年里蛇牙的行踪更是隐秘,已经很难再追查,事情到了前两年才突然有转折。
一个老刑警的儿子吸毒败光了家里的所有的积蓄,死前透露出了在掸邦境内最大的毒枭窝点——北掸邦的莱卡县。
掸邦各分区的军警政府紧急召开会议,连夜商议,最终决定派几名警察卧底。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特别顺利。
其中几名卧底甚至做出了自我牺牲,最终很快混进了蛇牙的高层里,掌握着越来越多的窝点和机密。
就快收尾了。
可就是去年那次4·26剿蛇行动,一名卧底突然叛变,导致整个计划全线崩溃,死了很多警察和老百姓。
其中还有一个来自邦康的老警察,在勐拉这兢兢业业工作了很多年,同样也牺牲了。
那个警察就是吴山。
林南州慢慢讲述着,平静得就好像在跟人讨论电视剧的剧本一样,可玉那诺抬头一看,那双藏在金框眼镜下的双眼竟也漫上一层薄雾。
女孩心里同样沉重。
在整个巨大的黑暗与阴谋之下,妈妈的死也显得太渺小。
或许说,也是一种牺牲。
恰巧这时白温推门进来,玉那诺再也无法忍受,扑进哥哥怀里放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