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是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的，迷迷瞪瞪地从主卧床上爬起。
    床的另一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身上的睡衣被重新换了一套。
    洗漱完了后从卫生间出来，何秋发现书房门虚掩着，走上前想把门关上，书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悬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
    “素月姨，你在里面吗？”
    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嗯，桌上有早餐你先去吃吧。”
    “好。”
    桌上是唐素月买好的早餐，何秋在桌前等了唐素月许久，女人迟迟不出来，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自己去学校时，唐素月出来了。
    见桌上原封不动的早餐。
    “不合胃口？”
    何秋看着眼前的女人，身穿黑色旗袍，胸前绣着一株白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提着一个黑色皮包，鼓鼓囊囊的。
    唐素月平时喜穿黑，但总爱配着白珍珠，有时是耳饰，有时是项链，或者是垂着珍珠的发簪，今天唐素月身上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
    很素。
    “不是，大早上的吃不下东西。”
    唐素月往何秋手里塞了两个包子。
    “有胃口了再吃。”
    “走吧。”
    出门的时候何秋留心了一下，唐素月穿的鞋子也是黑的，老式黑色低跟皮鞋。
    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装扮，再加上女人大早上在书房待了半天，看着车后座鼓鼓囊囊的皮包，何秋终究是没忍住向唐素月询问道：“素月姨，你是去上课吗？”
    唐素月目视车前，专心开车：“今天没课，我去看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
    唐素月暼了一眼呆住的何秋，细细开口：“她去世很多年了。”
    何秋长大的嘴慢慢收回：“哦，这样啊，那今天是她去世的日子？”
    “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她。”
    “要一起吗？”
    “现在？”
    “嗯。”
    *
    阿绣的墓地在城南小村庄的中式院落内，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墓地旁种满了花，何秋依稀可以辨别出有几种和唐素月阳台上的一样。
    花丛可以看出被修剪的痕迹，四周也没有杂草，只有几片落叶。
    台风还在刮着，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拍在花瓣和叶子上发出沙沙声。
    唐素月撑起了一把透明伞与何秋站在墓碑前。
    何秋看着墓碑上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早就有所猜想心中已有些准备，只是看到照片还是让她心头一惊。
    太像了，像到何秋自己都恍惚。
    “你跟她很像。”
    “我找人调查过，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何秋难得没有回唐素月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四周的声响变得空洞，唐素月的话却尤为清晰，一个字一个字戳着何秋。
    “为什么？”
    沉默许久后，何秋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
    唐素月轻笑一声。
    “你早就有所察觉了不是吗？何必玩这种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猜忌游戏呢，很累。”
    “何秋，你很聪明，很多话不用我多说。”
    “包养合同我带过来了，去留随你。”
    何秋听着唐素月的话里的【包养】，看着碑文上刻着的【爱妻】【挚爱】字眼，只觉讽刺。
    “素月姨，当着阿绣姨的面儿说这些不太好吧。”
    “你就不怕她在九泉之下怨你吗？”
    唐素月勾唇，眼底的笑意中藏着讥讽，对自己的讥讽。
    “怨？按照六道轮回的说法，她早就投胎了，怎么还会记得我？”
    这么多年来，她巴不得阿绣可以怨她，恨她，给她托个梦狠狠地骂她。
    可梦里，没有阿绣，只有阿绣去世时自己的恐惧，无力。
    现在，只剩下麻木。
    “雨下大了，进屋吧。”
    院里的屋子是一层仿中式建筑，不大，与庭院里的空地相比称得上小。
    两人在空地中的石路上走着。
    “她说这些空地要留出来种花，种菜，还说要垒个鸡窝吃土鸡蛋，挖个小池塘养鱼。”
    “鸡窝的砖头都堆好了，她又嫌臭，想改垒个土灶台，她总是有那多的想法，老是做事做一半儿。”
    唐素月自顾自地说，边说还边指给何秋是哪块地，也不管她答不答，在不在听。
    嘴上吐槽，可语气很温柔，眼里也全是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唐素月停顿了一下。
    再开口，话里藏着的柔情已不见踪迹。
    “她的想法真的很多，我一个人打理不过来，只种了她周围的那一块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