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作品:《继妹

    “在乎”这两个字,精准无比地劈中了唐妤笙,猛地灌进她的心脏,整个人几乎要从顾淮宴怀里弹起来。
    他在说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喝醉了吗?还是…在发什么莫名其妙的酒疯?
    巨大的慌乱、不知所措,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连她自己都害怕面对的悸动,瞬间淹没了她,比起刚才摔倒时,更让她惊慌失措。
    她像是被窥破了刚刚发呆的情绪,猛地用力推开顾淮宴,也顾不得查看他受伤的背部。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连看都不敢再看地上那个仿佛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一眼,扔下一句色厉内荏、几乎破音的话:
    “你喝醉了!别发神经!”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画室,拖鞋甚至不小心踢飞了地上的一支画笔,她也顾不上捡,脚步声凌乱而急促地消失在走廊。
    顾淮宴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眼神暗沉如夜,复杂的情愫在深邃的眼底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墨色。
    他慢慢地、有些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背部传来的尖锐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目光垂下,落在散落一地的、被唐妤笙画坏又揉皱的画纸上。
    沉默地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将那些沾染了混乱色彩的纸团一张张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极其耐心地抚平上面的褶皱,他的侧脸在画室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落寞和…一种近乎迷茫的孤寂。
    唐妤笙一路冲回主卧室,“砰”地一声反手甩上门,然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
    “在乎”…
    “多在乎我一点”…
    这两个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盘旋,搅得她心绪大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喝醉后的胡言乱语?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她无法理解的戏弄和试探?
    突然想起昨晚那很轻的一句,我爱你。
    可那时候是在床上啊!这种话怎么算的上数,真说出口她也是不清醒的状态。
    她冲进浴室,“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仿佛只有这样双重锁闭才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她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漱台上,看向镜子里那个面颊绯红、眼波慌乱如水、连耳垂和脖颈都红得不像话的自己。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脸上,试图浇灭脸颊滚烫的温度,也浇灭心底那丝不该有的、蠢蠢欲动的慌乱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她忽略的酸涩悸动。
    冷水暂时缓解了表面的燥热,却无法平息内心和头脑里一片混乱的思绪。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试图用理智来分析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抛开最初那些强迫、威胁和不平等的起点不谈…平心而论,顾淮宴对她,确实近乎予取予求。
    最好的物质条件,最精心的生活安排,甚至在她最在乎的母亲这件事上,他也确实做到了极致。
    至少母亲在瑞士,气色甚至比在国内时还要红润安稳些。
    那次难得与母亲同睡,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言语间竟全是对顾淮宴的感激和依赖。
    就连于笑笑那次半开玩笑、带着探究地问她,对顾淮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时,她自己也语塞答不上来。
    是因为不敢想?不愿想?还是…潜意识里早已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不自知。
    可是他们一开始的一切都是场“交易”啊。
    顾淮宴的强迫,威胁,每一个回忆都在脑海中盘旋。
    “在乎”…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试图在那团乱麻中理出一丝头绪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解锁声。
    浴室的门,竟然从外面被轻易打开了。
    顾淮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已经稍微整理过微乱的衬衫,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翻滚着酒意,以及晦暗不明的光芒,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向镜前那个惊慌失措、脸上还挂着水珠的她。
    “你——”
    唐妤笙开口,男人却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还反锁上了浴室门。
    唐妤笙不安,下意识想绕过他走出去,却被顾淮宴眼疾手快一把擒住。
    她被压在洗手台上,背后悬空,男人的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擒住她的双手手腕,拉到头顶。
    “顾淮宴你干什么!放开!”
    “我没喝醉,我想听你的答案。”
    唐妤笙还在挣扎,听到这话惊愕的抬头。
    他回答的是刚刚在画室中她对他说的话。
    “什么,什么意思。”
    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喷洒在她的颈侧,勾起她一身颤栗。
    “笙笙,别装傻。”
    “嘶……”
    唐妤笙大脑一片空白,男人的唇覆上她裸露在外面的脖子,重重的咬了一口。
    封闭空间内,萦绕着酒味,雪茄味,顾淮宴身上的雪松,唐妤笙身上的果香,气味浓烈,勾的人想要犯罪。
    “你别这样。”唐妤笙脸通红,脸上还有多余的水珠滴下,滑落在她眼中,刺痛的睁不开眼,也在逃避。
    二人就这样子僵持。
    顾淮宴松开她,将人牢牢的抱在怀中,似是很无奈的叹气。
    他透过唐妤笙背后的镜子,看到自己眼底一片通红,脸上布满疲惫。
    他第一次产生了,取消婚约的想法。
    哪怕越南的项目,东南亚的市场,以后顾氏都碰不得了,他也想要去取消自己明明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觉得联姻就是一场荒唐无比的事情。
    宋烨钦的出现彻底给他敲响了警钟,在顾淮宴将近快三十年的人生中,只有唐妤笙是变数。
    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有唐妤笙,一次次都能打破他的掌控,他却始终狠不下心去抛弃,从一开始的占有到现在,他才逐渐明白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股冲劲。
    或许真的从一开始,他要的不仅仅是唐妤笙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不过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不是么。
    给不了她顾太太的位置,那他就去想办法,与其困于这种怪圈中,倒不如真的去搏一搏,让唐棠跟顾诚天离婚不就好了。
    唐妤笙为了自己母亲什么都可以舍弃,唐棠为了自己女儿也一样。
    顾淮宴闭上眼,脑子里在疯狂头脑风暴。
    但很快,他淘汰了这个想法,唐棠一旦跟顾诚天离婚了,那他就真的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控制唐妤笙,到时候再加上宋烨钦,唐妤笙也不会属于他,这是一招险棋,不能下。
    唐妤笙被男人搂的喘不过气,她都觉得顾淮宴是不是酒劲上来,要睡着了。
    “不早了,你快去洗漱……”
    话音刚落,顾淮宴一把抱起她往浴室里面走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裤子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