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作品:《妾居一品

    走出了没几步,便见几个太监和宫里侍卫在家丁引领下匆匆而来,看见他便急急道:“小王爷,皇上口谕,宣您立刻进宫。”说完了,便凑近萧云轩面前,悄声道:“先前五皇子的案子,言亲王一家因为没有参与而逃过一劫,但他们向来和五皇子亲近,所以皇上也就不怎么高兴。如今有好几位御史和地方官上了折子,弹劾他们强占土地逼迫百姓等罪行,龙颜大怒之下,只说要抄家削爵,太子跪着劝了半天也没用,小王爷自己觑着皇上眼色吧。”
    萧云轩点点头,随手塞了一张银票过去,微笑道:“多谢公公了。”他心里想着那言亲王也算是倒霉。他们虽是五王党,但事实上叛国案子的确是不敢沾的,那萧素睿只怕也没让他们知道。偏偏也受了牵连失去圣宠,如今大臣们看他受了冷落,和地方官一起,都纷纷揭老底来了,怪也怪他之前太过嚣张跋扈,做出了不少丧天良的事情,这一次只怕自己和太子等人想求情也没用了,谁不知道皇上最恨强占百姓土地,逼迫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情,以往有这种官员,都是斩立决,如今好歹言亲王是圣上同胞手足,老太后也不会不求情,虽然不用死,但再想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是不可能了。只怕银子土地也要吐出大半来。
    别说萧云轩,就是萧素真,表面上求情,心里对这种事都是拍手称快的。果然,几人求了情也没用。皇上差点儿把言亲王的爵位都削了,最后虽然没有削爵,却降为郡王,罚了五千顷良田,一百万两黄金,用来补偿那些被迫害过的百姓,剩下的则入到国库。这一手不可谓不狠,只把个嚣张的言亲王都罚瘫了,一时间言亲王府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不提。
    再说元媛,这时候正被萧云雅和萧云伊两个丫头缠着,听她们诉苦。她心里也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两个女孩儿是来找自己向王妃求情,接她们的娘回来,谁知竟不是这样。
    只听萧云雅哽咽着道:“当日是她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撇下这个家,连我都不要了。二娘和她说,在娘家也不能好过,她不信,也不听。结果回去了不如意,听说我们家复了元气,便找我过去,还想回来。慢说她对我这个女儿有多无情,她就不想想,当日她是被爹爹休出门去的,贫寒时尚且休了她,哪有如今富贵了却接她回来的道理?我不过是一个女孩儿,还能劝得了爹爹吗?就劝得了,她那番品行,我拿什么去求爹爹?”
    萧云伊也点头道:“可不是这么说呢。可笑我娘还拉着我,说什么在这府里,都是勾心斗角,没有娘亲给撑腰,将来嫁个好人家都难。还说云静就是因为有二娘撑腰,听说连亲都订了。我当时说云静嫁的是个商贾家的公子,就是咱们府复了爵位,二娘都没有失信,仍是给那公子和云静订了亲。她那嘴张的有鸡蛋大,只说不信二娘能让女儿嫁给商贾人家。嫂嫂你说,在她心里,分明还是利欲熏心,哪里知道真正的有情有义是什么?说实话,她若不是这么求我,哪怕只是和我说说话,问问我过得怎样,我或许回来了还能想着她,将来有机会还能为她求情。可是外公外婆舅舅和她都只会和我说他们如何被五皇子连累,如今如何艰难,又要我求父王接她回去,你说,我凭什么?我原本就是和她断了母女关系的女孩儿,如今寄养在如霜娘的名下,我凭什么去求爹爹让她这样的人回来?”说完了,也忍不住哭起来。
    元媛摸着两个女孩子的头发,叹气道:“你们能想到这些,这很好。实话说了吧,你们就去求王爷和王妃,也真没有用。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的?到你们哥哥回来之前,一年多的时光,真要是有一点儿情分,挂念一下你们两个,也就早早回来了,那时候未必是回不来的。偏偏竟连个消息都没有,更不曾暗中帮衬你们一点儿。这样的人,都是利益最重,毫无情义可言。慢说王爷王妃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便是能揉下沙子,也揉不下这么大颗。”
    姑嫂几个正说着,忽听门外芳莲道:“姑娘,王妃和侧妃娘娘们请你过去呢,说是做衣服的人来了,要你也过去量身材,做几件好的,过几日太后的寿诞时穿。”
    元媛答应一声,拉着两个小姑的手走出来。抬头看看,只见碧空万里如洗,她心中长叹一声,暗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人啊,千万别做亏心事,别以为没有报应。有些事情还能让你悔过自新,有的事,却是连悔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你们这些人还根本就是没有半点悔过之心,有这样的下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赫然发现今天是光棍节,虽然没有姐妹们什么事儿吧,但是想一想,这一天还是有点美好的事情发生才好。所以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再放番外的。但是今天就放一篇出来吧。
    其实如果真的按照古代来说,云轩这样对元老爷是有些残忍了,古代最重一个孝字,不管爹娘有多么可恶,儿女也是不能够忤逆不孝的。就是说,如果真在古代,云轩和元媛就算再恨,也不可能如此对元老爷。但好在这只是一篇小说,还是一篇架空历史的小说,所以一定要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局,嘿嘿,因此梅子毫无压力,啦啦啦……
    番外二:正文的一些后续交代
    距离那场天大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转眼间,就又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清明刚过,元媛的精神就越发倦怠起来,往往做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些昏昏欲睡,却也没觉得别的不适,只是又过两日,便渐渐添了干呕的症状,这下可瞒不住人了,王妃忙命人去请御医院最有资格的黄御医前来诊脉。
    萧云轩在外屋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却见王妃成侧妃等人竟是一脸的喜气,他心里不由得郁闷,暗道娘亲她们做什么呢?元媛如今这个样儿,我心里急的就差碎了,你们还在那儿笑。想到此处,就不由得暗暗瞪了王妃和几位侧妃一眼。
    却不料这眼神恰巧落在简侧妃眼里,只听她笑道:“姐姐们莫要说笑了,看云轩急的一头汗,八成还在心里怨我们呢,想着怎么我们也不着急上火?”话音未落,又掩嘴笑起来。
    王妃也笑道:“我没和他说,只怕别乐极生悲了,咱们还是等黄御医出来吧。”不等说完,只听里面的芳草恭敬道:“恭送御医老爷,小王爷和王妃在外面相侯,请随奴婢来。”说完引着黄御医出来。
    王妃等人一见老御医的满面笑容,心里便都舒了口气,果然就见老御医走上前,抱拳笑道:“恭喜娘娘恭喜小王爷,元姨娘是喜脉,大概总有两个月了,脉象还稳,待我开几贴补养和安胎方子即可,不需特别小心谨慎。”话音方落,王妃已喜滋滋的命人跟着御医出去开方子,又让管家将赏银奉上。
    萧云轩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忽然肩膀上让成侧妃轻轻拍了一下,听对方笑道:“啧啧,都要当爹的人了,这会儿怎么连半点平日里的风度和睿智都没有了呢?还不赶紧看看你媳妇去?再过八个月,她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更不知怎么感激喜欢她呢。”
    萧云轩这才如梦初醒,兴奋的眉眼都笑开了,紧走几步就撩开帘子走进去,还不等冲到元媛身边,就见芳书走出来,掩着嘴笑道:“小王爷的嘴巴都咧到耳后了,当心吓着姑娘。”说完,却见萧云轩佯作一瞪眼,指着她道:“不用来打趣我,前儿你们姑娘还托我给你寻个好亲事呢,还不赶紧巴结讨好我,不然随便找个人便把你许了。”
    芳书却并不害怕,笑着说了一句:“我才不怕哩,有我们姑娘做主。”就跑出去了。这里萧云轩一步跨到元媛床边,抓着她的手只是傻笑,想说点什么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媛媛,我们要当爹了。”
    元媛一下子笑得岔了气儿,只把萧云轩吓的面上变色,忙扶着她给她顺气,一边急道:“做什么笑成这样?当心自己的身子啊。”话音未落,就听元媛笑道:“呸,谁要和你一起当爹,你才是爹,我可是孩子的娘,真是的,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呢?“
    准爹爹这才反应过来,摸着头嘿嘿笑道:“一时间竟忘了,真真是可笑。”说完又俯身在元媛面上亲了一下,叹气道:“媛媛啊媛媛,你可让我怎么爱你才好,怎么爱都觉着爱不够似的。我现在都有点担心了,万一宝宝出来,和我抢你怎么办?”
    元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也是八个月以后的事儿了,你这会子但什么心呢?更何况,在孩子面前你总要有个当爹的样子,没道理现在就和孩子抢我,到时候怕是全府上下都要笑话你呢。”
    夫妻两个正在房间里甜蜜,忽听门外小九儿道:“爷,太子派人过来喊你,让你去东宫一趟。”
    萧云轩这时候哪可能愿意出去,但是太子的事又不能挥挥手说不去,最后只好和元媛恋恋不舍的厮缠了一会儿,才换了衣服同小九儿出去,一边就在心里怨太子忒不长眼色,做什么就把自己当苦力一样使唤。若是别人知道他这想法,定要叹一句“这厮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知道,萧素真为人态度虽然亲切有礼,但事实上对大多数兄弟臣子们却是冷淡疏离,多少人巴望着能被太子当苦力,还不能够呢。
    萧素真叫萧云轩过去,也真是有天大的事情。原来老皇帝连番遭了打击,身心俱疲之下大病一场,更一度到了病危的地步,虽然后来总算让御医们抢救过来,身体却大不如前,这更坚定了他退位的决定。萧素真知道后,便把萧云轩找来,两个人去御书房跪着恳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并排跪着的一个儿子一个侄子,总算心怀甚慰,暗道素真为人虽然缺乏开拓精神,但若做皇帝,却一定是一名勤政爱民的仁君,朕自登基以来,五十年兢兢业业,才创造出眼下这么个大宁盛世,如今,这个儿子,是朕能为天下百姓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何况有云轩这个允文允武正直不阿的宗室子弟辅佐他,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千年之后的青史上,朕与太子两代明君,云轩成为千古贤臣,这倒也是美事一桩。
    老皇帝越想越美,便咳了一声道:“你们俩起来,听朕说,朕明白你们的心思,也明白你们是诚心诚意的。只是如今虽然乌拉退兵,国运似乎昌隆,然而后患未除,其实还是有许多考验的。朕老了,处理这些事情怕也是力不从心,更兼脑子时不时的也有些糊涂。前儿听应儿说他们在乡下那阵子过的农家生活,竟平添了无数向往。太子如今已过弱冠之龄,父皇为你遮挡了二十多年的风雨,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你若真孝顺,就别再想着还压榨朕这把老骨头,赶紧把这个摊子接过去,让朕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这就是你真孝顺了。”
    萧素真心头狂跳,但也真的不舍父皇,只得犹豫道:“可是父皇春秋正盛……”
    不等说完,就被老皇帝打断话头,听他道:“春秋正盛?你接了朕的位子,让朕过几年舒心日子,这身体才可能越来越好,还称得上春秋正盛,不然大概就要一命呜呼了。你也不用多想,我们父子之间如今也不是像前朝那些父子兄弟夺位逼宫的,那些不孝的逆子为了堵世人悠悠之口,才假情假意的把老子弄个太上皇,实则等于囚禁。朕如今是甘心让位,日后便要寄情山水,你做皇帝也不必忌讳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用多说,朕意已决,你们回去商量商量继位的事情吧,朕懒得再为这些操心了。”
    两人出了皇宫,萧素真就忍不住对萧云轩抱怨道:“这下好了,也不知叔叔和父皇都说了什么,你听听父皇那话,连退位继位这样的大事,竟然用一句懒得操心就打发了我。这可不行,你可得好好帮我,虽说大部分都有下面的臣子去做,但总方向总得咱们掌握着吧。”
    萧云轩忙摆手道:“太子殿下,你可别想现在就给我上枷锁,元媛可是有了身孕,我刚刚还想着要跟皇上请半年长假好好照顾她呢。后来皇上说要禅位,我想着,这假不如就直接和你请了吧?”
    “什么?想跑?你就别想了。用你媳妇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没门,连窗户都没有。”萧素真一听说这兄弟要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由得也急了:“你以为就你媳妇怀孕啊?本宫府里的姨娘还有孕了呢。更何况,父皇会做出这种决定,根本就是受了叔叔撺掇的,俗话说,父债子偿,我不敢去找叔叔讲理,你作为他儿子,别想甩甩手就置身事外。”
    萧云轩傻眼了,好半晌才嘟囔道:“太子殿下,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想当初我为揪出内奸,在乌拉国可是煎熬了一年多,我那是历尽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不等说完,萧素真就接过话来道:“好了好了,别企图用这招来打动我,你在乌拉国煎熬的那会儿,我不也为了你家人在御书房外跪到昏迷吗?到现在一到阴雨天这身子还不舒服呢。”
    “你身子不舒服?我上次下雨天去找你,你明明还在和太子妃玩雨中蹴鞠,笑的那叫一个欢……”
    “那……那是强颜欢笑,懂不?用蹴鞠来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兄弟两个没说几句正经话就开始原形毕露的斗起嘴来。只是苦了柱子一样站在两边的侍卫,一个个憋笑憋的快得内伤,却是谁也不敢笑出来,只把脸都快挤成一团苦瓜了。
    别看老皇帝说的云淡风轻,但继位大典可不是个小事儿。一直忙了三个月,一切才终于妥帖。可以说,这是大宁朝乃至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次和平友爱的禅位大典,因此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以至于市井山林,没有半点人心惶惶山雨欲来的紧张和惶惑,继位大典就在这种举国欢庆万民踊跃的祥和气氛下顺利结束了。
    太子萧素真接受了臣子们的山呼万岁,册封了后宫之后,回到御书房还不等喘口气儿喝口水,后面的两条尾巴就蹿进来了。
    “太子哥哥,我可不管,当日老爷子说过,破除陈规是要靠你的,你赶紧给我下个旨意,现在我老爹娘亲那边好不容易都摆平了,我要再等非吐血不可。”萧云端在老皇帝面前从来都没有个正形,何况是这因为敏亲王府时间而导致感情蒸蒸日上的太子哥哥,一进来就讨旨意。
    萧云轩站在旁边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要萧云端讨了旨意,自己也就没问题了,所以他早就下定决心,便是为了元媛,也得和萧云端联手逼迫萧素真下这道旨意。
    “我说两位兄弟,你们是怕累不死我是不是?好歹我不是刚当上皇帝吗?你也得给我两三个月时间吧?瞪什么眼瞪眼?再瞪眼我让你等我儿子下旨去。放心好了,我早让人看过了,初秋时正好有个好日子,我便在那之前下旨,肯定不让你们的心上人受委屈行了吧?恰好那时候天气也好,说不定朕还亲临婚典去给你长脸呢。”
    萧素真恩威并施,先恐吓后利诱,总算安抚了萧云端这饱受爱情痛苦几近暴走的男人。萧云轩有了准信儿,心里也高兴,他知道元媛其实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自己不能不在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固然美好,但他更希望能够再锦上添花,让爱人能得到一品诰命王妃这个名分,和自己光明正大的白头到老
    又过了两个月,元媛的肚子已经凸显了出来,现在她成为全家重点保护的对象,上至王妃下至仆人们那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让元媛想起了现代的国宝大熊猫,想必熊猫妈妈怀孕的时候,四周的工作人员们就是这个态度吧。
    夏天的闷热让人心头烦躁,可喜这日黄昏竟有一丝丝凉风,元媛心神舒畅之下,决定让萧云轩带自己出去逛逛。一开始众人都不同意,但拗不过孕妇委委屈屈的诉说和哀求眼神,便嘱咐萧云轩好好照顾,又派了十几个心细的仆人,加上那些随身丫鬟,一大队人出了府门,直奔燕来楼而去。
    在燕来楼吃了自己喜欢的酱肉,牛板筋,大杂菜等食物,元媛心满意足的依偎着夫君往外走,她不喜欢坐轿子,就和萧云轩手拉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散步回王府。
    萧云轩最初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被元媛用现代的一些例如“生孩子要有体力,就必须锻炼”之类的理由说服后,也就由着她了,只是半步不肯离开元媛身边。
    这时候刚入夜,大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家丁丫鬟们提着灯笼,元媛仰望着满天星辰,只觉得周遭世界美好的让人心颤,再想起现代的水泥森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在一幅画儿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