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亲我一口。”
作品:《坏种(强取豪夺,1v1)》 程段升书房堆放的文件杂乱无章,程晚宁找了半天,才带回一个父亲生前使用过的笔记本。
除了生意上的记录,里面依旧没什么关于药物的信息。
程段升承诺会重新为她联系一个医生,但在拿到药物之前,她只能保持这种苦不堪言的状态——
直至麻木。
梦境是杀戮性的罪恶,永无止境的杀伐还在继续,负罪之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之光。或许只有疯掉才能拯救她,可她却不能阻止血液从体内渗出。每当刀锋触及皮肤表面,那刺痛的感觉记忆犹新,甚至荒诞般地穿透现实。
明明心知肚明只是一场梦,可为什么身体还会疼痛呢?
她不甘愿沦为朝生暮死的囚徒,她别无他法,只能逃亡。
或许太过清醒才是梦魇的源头。不知道第多少次梦见重复内容的夜晚,日复一日的折磨终于使她有了抗体。
她不再对刀尖落下的那一刻感到抵触,她不再逃避,而是坦然地站在原地,直面所有灾难和混沌,等待子弹贯穿心脏的瞬间。
她习惯了单枪匹马地闯荡,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子弹从枪口射出,而不去躲避。
她静候着“死亡”的瞬间,比任何人都要坦然。
那是程晚宁第101次梦见死亡的夜晚。
身体被看不清脸的人肢解成无数个碎片,又在黎明到来的曙光中重组。
挥之不去的梦魇已经不足以动摇她任何,只是常年梦到的另一个片段,却始终令她窒息。
梦境中,成百上千个人围绕着她,密密麻麻的谩骂如同潮水般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天生就是个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怪物。”
“你这种怪胎,被排挤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犹如刀尖下的刺青,镌刻在她的骨骼。
生命陷入一瞬间的哗然,时间静止般停留在原地。
程晚宁疲惫不堪地睁开眼,挂在羽睫上的盈盈泪珠证实了梦中发生的一切。
她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因情绪激动而连续升温的肌肤微微发烫,眼角依附着早已干涸的泪痕。
有关于过去的回忆如走马灯般逐帧闪过,支离破碎的大脑是思维出走的征兆。
这样低糜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程晚宁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去他大爷的同学。
什么团结友爱,什么互帮互助,都是自欺欺人的鬼话!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贱货,连跟她斗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不会真以为,那些狗屁谣言能够影响到她吧?
只是那段时间,她恰巧比较无聊而已。
她自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有身边的人啊。
至于那些蠢货,到死她都没记住对方长什么样。
一群社会的渣滓,匍匐在底层的蝼蚁。即使死了都不会有人在乎,唯一的价值就是供人取乐。
很厉害?不要招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搞笑。
在最不值钱的学生时代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在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中享受着高人一等的优待。自命清高的同时一无所有,在可悲的生活里做着廉价的上层梦。
就算她让他们跪下来学狗叫,那群死到临头的蠢货能反抗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午夜时分,来自卧室的动静惊醒了隔壁的人。
身着睡袍的男人推开房门,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进来,看着桌上罗列的一大堆随身物品,终于明白了那些“叮叮咣咣”噪音的来源。
程砚晞毫不客气地开口,透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大半夜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
“表哥?”程晚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明天学校放假,朋友约我出门,刚刚想起还没收拾要带的东西。”
回答的间隙,目光下意识聚集在门口。
浅灰色的缎面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来人身上,领口半敞着,露出一截线条锋利的锁骨,胸口紧实的腹肌纹理若隐若现。
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脸上漾起一抹红晕:“说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睡衣领口理好?”
敞开那么大的口子,生怕别人看不见。
“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穿不行?”程砚晞淡定自若地倚着门框,双手交迭环抱在胸前,抬眼扫过来时,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野劲儿,“明天不许出去。”
听到拒绝的字眼,程晚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反问:“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他冷嗤一声,揭穿她的行径,“前几次出去玩,你闹到几点才回家?这才过去几天,又想夜不归宿?”
程晚宁慌了,想方设法征询他的同意:“我保证不会那样了,明天晚上十二点……不,十一点前一定到家。”
她和朱赫泫约定好了明天出游,代价是帮她保守家世的秘密。万一临时违约,她怕某人一个激动把消息散播出去,那她的校园生涯也就彻底完了。
程砚晞自然不相信她的鬼话,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明天一整天我都呆在家里,如果醒来没看见你的身影,你清楚后果是什么。”
短短几个字,直接为她准备已久的安排画上了句号。
程晚宁自然不甘心,放低身段拉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恳求:“拜托了表哥,我明天必须出去,这很重要,我再也不会晚归了……”
程砚晞垂眼睨着面前的人,难得放软了语气:“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扯起嘴角一笑,伸手点了点自己侧脸,给了她讨好卖乖的途径:
“亲我一口。”
一个万般恶劣的玩笑,锐利得像蛇,又像豹。
“你、你说什么?!”程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瞪大双眼:“我们不是表兄妹吗?怎么能……”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跟长辈撒娇?每到家庭宴会就黏着我不放。长大了,反倒害羞起来了?”
程砚晞饶有兴致地叙述着往事,故意咬重关键字音,扯开她的遮羞布:
“我想想,那时候你是怎么叫我的?砚晞哥哥?”
“什、什么啊!”程晚宁完全没有印象,红着耳根辩驳:“什么时候的事?我是年龄小又不是傻,怎么可能黏着你这种……”
话到一半,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于放肆,硬生生地将“浑蛋”二字咽了回去。
她连忙改口:“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我都快16岁了,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吧?”
“怎么,不愿意?”程砚晞面色沉了下去,“那就别出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他说起话来不留余地,丝毫不顾忌二人之间的情面。
程晚宁紧咬唇瓣,犹豫着憋出一句话:“……亲一下脸颊就可以吗?”
见小姑娘扭扭捏捏的模样,程砚晞等得有些不耐烦,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她当然想。
明天不是普通的出游,而是她与朱赫泫摊牌的时间。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事情将往糟糕的趋势发展。
想到这儿,程晚宁心一横,踮起脚尖,顺着他的动作仰起脸。
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夜,两具躯体在灯光下慢慢靠近,暧昧与危机覆盖过身体的温度,黏黏腻腻地漫上整颗心。
红唇轻轻蹭过男人的侧脸,浮起蜻蜓点水的痒意。
*
夜深人静的书房内,朱赫泫坐在堆满书籍的课桌前,紧盯着电脑屏幕上新接收的两份文件。
这其中一份是关于父亲生前的关系网,里面标记了所有跟朱赫晨有过交集的人,包括他们的个人关系和生意上的合作。
另一份文件是父亲死亡当天的详细行程,从香港北角到澳门新口岸区,前者是朱赫晨常年居住的地方,后者则是他在处理事务中遇害的地点。
这些资料是朱赫泫从明叔那儿要来的内部信息。朱赫晨离世许久,他一直不相信父亲的死是个意外,于是拜托明叔整合一份资料,供自己参考调查。
明叔一直不希望朱赫泫过多掺和当年的事,听到这个请求,免不了一顿唠叨和教育,尽管大多数情况下被对面视为耳旁风。
他始终认为,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不应该参与黑暗地带的纷争。帮派社团水深,到处都藏匿着空中盘旋、伺机而动的鹰。这里孕育着远超人性的恶毒欲望,而朱赫泫才十七岁,没有丰富的处世经历很难在这个残酷的地盘存活。
况且,保护好他的安全,这也是朱赫晨的遗愿。
明叔不给,朱赫泫就从别的路子打听。他拗不过他,只好在发送文件时提醒了一句:不要乱来。
根据资料显示,一个名为“义和帮”的国际性黑社会组织成立地点在香港旺角,和朱赫晨创立的天洪会属于常年竞争关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方通常井水不犯河水,在各自的地盘活动。
但随着天洪会势力扩大,逐渐威胁到其他帮派的利益,义和帮为了争夺地盘发动了大规模暴乱,其重点在于打压近期兴起的天洪会。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战争很快结束。不是以义和帮的胜利为结局,而是新起之秀天洪会胜出。
暴乱过后,曾经辉煌一时的义和帮受到重创,逐渐淡出香港视野,被迫转移到澳门一带。
与败者的落魄相反,朱赫晨带领天洪会继续活跃于各个地带。势力从香港蔓延至澳门,再到泰国、意大利等各个国家,顶替了曾经名气最旺的黑帮,成为新一代人人知晓的狠角色。
而天洪会的创立者朱赫晨,也因此被誉为“黑帮教父”,成为神话般的存在。
自天洪会创立以来,那十五年是朱赫晨的鼎盛时期。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旺,吸引了数不清的觊觎者。
趁朱赫晨离开香港办事的时候,竞争对手绑架并杀害了他的妻子,结局是惨无人道的满门抄斩。
在唯权力制衡的世间,亡命徒行走于社会的边缘地带。动人的财富令他们无比眼红,可惜鲜少有野心家具备争夺的胆量,也无人匹敌朱赫晨当年赴死的勇气。
他幼年时期生活在九龙城寨,属于着名的叁不管地带,连警察都不敢涉足。
九龙城寨的繁荣在于其中数不清的罪恶。由于房屋构造的特殊性质,街道设计狭窄紧密,曲折迂回,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正是如此肮脏落后的环境,纵容了当地黑帮盛行。
后来1993年,九龙城寨区正式拆除,他搬去了更繁华的地方。
尽管经济在提升,人们心中“恶”的种子却早已扎根。大家都在杀人,血流成河的场面见怪不怪。渴望金钱的蠢货被当作借刀杀人的棋子,这盘棋便下得精彩。
朱赫晨凭借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生意和帮派一创立,便进入了鼎盛时期。
“世间万物就是这样,小坏小怪遭人厌恨,大坏大怪被人敬仰。”
可惜,“教父”死在了最辉煌的那一年。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朱赫晨准备前往维多利亚港进行一单军火交易,负责协同的明叔却不知去向。
他最忠诚的下属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临时失约,更糟糕的是,同一时间,朱赫晨在澳门新口岸区的赌场遭到了袭击。
有黑帮聚集在赌场闹事,曾经败给了天洪会的义和帮成员也参与其中。
朱赫晨顾不上联系明叔,当即放弃交易来到澳门,却在镇压暴乱的过程中两败俱伤,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后来,明叔得知了此事。那些幸存的袭击者逃出了香港,却依旧没能躲过他的报复。
义和帮就此陨灭,无人生还;天洪会却依旧鼎盛,只是更换了坐馆。
虽然人们对外声称“黑帮教父”死于暴乱,但朱赫泫始终对父亲的死因起疑。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袭击,而是蓄谋已久的联合暴乱。
根据赌场幸存管理人员的口供,他曾于暴乱的前十分钟在后门见到了一位稀客。
朱赫泫见过那个男人,那是程砚晞身边的人。
不仅如此,他顺着线索查到了当年军火交易的细节,买家的对接人正是程砚晞。
本应该协同程砚晞完成交易的部下,却莫名其妙出现在朱赫晨赌场的后门。
像是早已料到了交易人不会赴约。
如此诡异的巧合令人起疑,朱赫泫关掉电脑上的文件,右手边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是程晚宁在询问明天的出行时间。
他回复了一个数字,漫不经心地盯着屏幕上的来信,忽而扬起嘴角。
——开始约会吧。

